夜空里的星

█段彥羽(廣東省佛山市南海中學分校)  

今天的星星會更亮嗎？

戴著防護手套的手輕輕地搭在窗邊，防護眼鏡里，散亂的星星被漂浮水汽包圍著，像是用淡白銀線連接起來，被黑夜舉起。

“小寒？”從短暫迷茫中清醒，她連忙抬起手本能地想擦擦臉，轉身重新投入手頭上的工作。 防護鏡緊緊吸在她的臉上，她的手忽地頓在空中，迅即垂落。

一份份檢測樣本，一張張報告，恍恍惚惚，再猛然一定神，將新的試劑盒打開，操作起不知重復了多少次的，沒有花樣，機械式的步驟。一副又一副陌生的面孔，無論是他，還是她，也許只是無數個不經意，對于她而言，如今都有了新的意義。 好，又一組！拿起剛完成的檢測結果，她立即起身快步走出檢測室。

走道里是無數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身影在奔走，那一雙雙眼睛，纏繞著紅絲，透露著疲憊，可咬咬牙，又是繼續堅持。

她走到一個病房前，拿出掛在腰上的對講機，定睛一看，只有紅色的警報燈在閃爍。才用了多久？來不及抱怨，她輕輕敲了敲門，對著門上的圓玻璃舉起手，玻璃前是她，玻璃后是她的同事，她連忙舉起報告，對著病房里的同事比劃起手勢。再得到了一個肯定的點頭后，奔向下一個病房，是汗水還是眼淚呢？她不知道，水滴好像也聚成了洶涌的河水，拍打在她的眼睛上。頭也像灌了鉛般沉重，像是每一步都將摔倒，像是每一次眨眼都會跌入睡夢里。

“還有病人......”她聽見自己喃喃道。“好多好多......”

她多想大哭一場，她也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姑娘，她也有，和其他女孩一樣的任性，她多想，在除夕夜陪著爸媽，和他們一起看春晚，像往常一樣在他們身旁撒嬌啊! 但是她不能，有這么多的病人等待著她，她要為他們負責，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斗里，她覺得自己成了一個戰士，她不能成為逃兵。

“小寒，你媽媽來了。”護士長輕輕喚了她一聲，便匆匆走向其他病房。她靠著墻的身子微微一顫，輕輕點了個頭，連忙沿著走道盡頭走去。 她看著，那扇鐵門外戴著口罩，提著保溫盒的母親。她多想喊一聲媽，沖上去擁抱她。

鐵門就那樣隔著她們，嘶啞的喉嚨也失去了發聲的欲望，隔著那一片透明，她和她，只有相互望著，讓眼淚咕嚕嚕地打轉。

母親先敗下陣來，轉過身低下頭，抬起手用手腕抹一抹眼淚，紅紅的鼻子吸兩下，一回身，淚又嘩地傾下來。 她試圖笑一下不讓母親擔心，用力擠出一個笑臉。 皺褶藍色的口罩蓋住她的臉，笑意不曾傳達，臉卻愈發皺縮了。

那就擁抱一下吧，她們隔著空氣靜靜張開雙臂，一秒，兩秒，四秒，她揮揮手，向母親示意道別，然后緩緩轉身。

母親知道東西該放在哪里，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任務——還有無數的病人等待著診斷。

她邁開大步，重新回歸于時間的賽跑中。

哪怕大雨磅礴，雨后也能帶來絢麗的彩虹，今晚，不，還有接下來的每一個夜晚的星星，一定也會更亮吧！她想。

好像聽到除夕夜的鐘聲敲響，過年......過關。